越南反华骚乱“血仍未冷”：理文玖龙暂缓纸业项目，缅甸柬埔寨或渔翁得利
[摘要]中国制造业转移，加上外资对越南加入TPP的憧景，让越南成为东南亚的投资热区。不料“反华骚乱”平地波澜，中资企业损失惨重、台日韩资也受牵连，越中关系前景不明，玖龙理文暂缓投资，缅甸柬埔寨有望成为外商投资新热点。
近年中国工资等生产成本持续上涨，加速制造业由中国向东南亚地区转移。2007年正式加入WTO的越南，凭借稳定的政治及社会环境、优厚的成本及地理等优势，遂成为厂家投资地区的新宠儿。
不过，今年5月一场大规模反华骚乱却让外商赴越南的投资热潮顿时冷却。5月13日越南南部平阳省等地示威演变为暴动，最终触发「513事件」。中国企业成为重灾户，连港资及韩日等其他外资也遭到无辜牵连，事件造成逾20人死亡，为近年最大规模的反华示威。
「513事件」发生至今刚好半年，但南海局势近日又见有升温迹象，本报记者亲赴越南采访，包括重灾区平阳及同奈省，以及中越边境谅山，与当地外资企业、官员及民众接触交流。本报将由今天起一连四天从投资、贸易和旅游等方面，报道最新越南情况，并跟进「513事件」后受灾户的重建及政府补偿进展。
随着近年外资对越南加入「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协议（TPP）」的憧憬升温，越南正引发新一轮的外商投资热潮，但「513事件」却对外资信心造成冲击，令热潮顿时冷却。不少内地及台资的厂家，即使那些未有在事件中受到任何损害的企业，亦把大型的增资计划暂停，对新增投资计划持观望态度，并正加大对缅甸及柬埔寨等东南亚国家投资机会的关注度，拟作中长期转移。据越南当地官员估计，今年越南全年的外商直接投资（FDI）按年下跌约23%。
今年FDI料下跌23%
本报记者到访越南时，距离「513事件」刚好半年，经历过暴动洗礼的内地及台资厂家，对事发当日的种种细节仍历历在目，并不讳言事件冲击其投资信心。越南政府在事后对受影响厂家补偿处理也明显不力，曾承诺的多项补偿措施至今仍未有落实细则及时间表，许多受灾户至今未收到一分一毫，令其投资信心迟迟未能恢复。
记者行走于重灾区兼台商企业聚集的平阳及同奈省，「513事件」伤痕仍到处可见。有台商仍在厂外悬挂事件前被禁的青天白日旗，被拆的中文招牌至今未有重挂，强行拆走的中文字痕迹仍存。有内地人士在事件中死亡的平阳省，多家被放火焚烧的台资厂房一直未修复重建，仍在等待保险赔偿的评估。被火熏黑的厂房外墙内，是一片黑压压破碎的机械残体，天花玻璃铁枝垂挂在半空，到处触目惊心。
据Vietnam Economics Tiems 统计数据显示，由1988年至今年9月尾，台商对越南累计投资到位资金额达117.7亿美元，为外资之冠，投资项目达2334项；内地排名第8，投资额达31.1亿美元。
驻越南台北经济文化办事处代表黄志鹏表示，「513事件」后台商在越南投资明显放缓，新旧投资均出现停资现象，主要集中在鞋业及电子等行业。近期虽然已有个别台资受到TPP憧憬而开始陆续进驻越南，但原有在越南投资的台商停资情况仍持续，除了在「513事件」中受到损害的台商停资外，也涉及未有在事件中受到任何损害的台商，例如台湾大型企业大东纺织，本来计划今年内进驻越南，但目前则抱观望态度，令该计划搁置至今。
他指出，半年以来有不少其他邻近的东南亚台商会，曾前往越南对当地台商进行转移资金游说，虽然该办事处目前未有接获明确的撤资个案，但越南台商对其他东南亚投资的关注度正在提升。在本港上市的台资食品企业味丹生产基地设于越南，该公司负责人表示，没有在「513事件」中受损，但目前未有在越南大幅拓展产能计划，事件加速该公司关注柬埔寨及印度尼西亚等其他东盟市场开拓和投资机会，这些国家原材料采购存在价格优势，随着「东盟10+6」经济合作协议有望在明年达成，将为整个东盟国带来机会。
内企项目纷搁置及延期
胡志明中国商会会长缪仁赖坦言，「513事件」冲击内地企业在当地的投资信心，特别是一些大中投资项目，如玖龙纸业二期厂房建设、理文造纸40万吨项目等，目前均遭搁置及延期。而小型企业特别是鞋及成衣纺织企业，受到TPP等因素憧憬，目前投资正在逐步恢复，但要恢复至「513事件」前则仍需时。事件也加快内地企业对缅甸等其他东南亚地区的关注及部署，他个人正关注缅甸及柬埔寨投资机会。
越南外商投资部副部长Dang Xuan Quang在接受本报访问时承认，「513事件」确实对外来投资信心造成了负面冲击，并预计今年全年将完成170亿美元FDI，较去年实际完成的220亿美元下跌22.7%，但期望明年能回稳至200亿元水平。越南今年年初至11月仅完成FDI 173.30亿美元，按年下跌16.7%。
越将加推外商优惠政策
Dang Xuan Quang表示，越南有意成为工业大国，目标为2020年工业占GDP比率能由目前约50%，升到60至65%，届时人均GDP将能较目前的水平翻逾倍，至3000美元、2016年至2020年的年均增长率为7至8%。今明两年GDP目标分别为5.8%至6%，以及逾6%；CPI则分别为4至5%，以及逾7%。越南政府未来将加推更多外商投资的优惠政策，并有意吸引更多高技术及环保效率如电子零部件等企业入驻。目前越南外资企业所得税率为22%，2016年将降至20%，并且提升企业注册效率，简化行政手续，缩短公司注册及纳税时间。
Dang Xuan Quang认为，越南相较中国或者其他东盟城市，在吸引外商投资方面具备优势，包括政治及经济环境稳定，政府有长远发展计划，年轻人口较多任务资成本较便宜，并推出落实外资优惠政策，越南也已加入WTO，故具备良好的国际环境，当地拥有9000万人口，内需市场潜力庞大等。
他承认，有优势也有挑战，虽然未来能否超越中国成为加工制造业大国，仍不敢确切预测，但就肯定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将愈趋激烈。越南有意吸引外商投资更多高附加值产业，但工人的生产效率及技术可能未能追随得上市场需求。另外，越南在法制方面，也仍需要更完善及具备更高透明度。
台商会会长：越南黄金期剩5至10年
台湾早年鼓励台商投资越南，以减低对内地的依赖，不少台商积极响应，即使在经济低谷触发当地外资撤退潮时期，仍有台商继续进驻，令台湾在越南的投资总额一直排名首位，至近年才被日韩赶上。不过，平阳省台商会荣誉会长兼省内「513事件」最大受灾户蔡文瑞估计，随着越南工资等成本持续上扬，经济黄金期只剩下5至10年，他个人已开始寻觅其他东南亚地区投资。
再爆冲突恐失控
近日南海局势有升温迹象，蔡文瑞表示，「513事件」对他的心理冲击仍在，虽然越南政府在短时间内把事情镇压下来，并做了相关的预防措施，但他觉得风险仍存在，一旦再度爆发冲突，并非越南政府所能控制；而越南的反华情绪一旦再度高涨，台商将再受牵连。
蔡文瑞是于1999年前往越南考察后决定设厂，当年经历过1997年金融风暴的越南，经济陷入低谷，外资爆发撤退潮，房地产及工业区的土地价格持续下跌。其创立的峰明集团主要经营单车配件制造，但当年在台湾的厂房正面临劳工缺乏及成本上涨，难以继续在当地经营下去，而内地经历过往数十年的发展，同行竞争情况激烈，东南亚地区遂成为较佳选择。
当时除了考察越南，也去过印度尼西亚及菲律宾等地，最后选择越南，因相对其他地区，政治及治安环境均比较稳定，「当时的越南感觉很像我小时候的台湾，到处是农田和乡村，感觉很亲切」，劳工及土地成本较为便宜，出口海外也享有关税优惠。
10几年来在越南经营厂房，蔡文瑞看着当地经济慢慢起飞，平阳临近的工业区数目由当时的屈指可数升至目前逾40个，但「513事件」却让其在越南10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据评估，该公司账面损失额达1700万美元，为继河静省台塑后的第二大重灾户，「几十年来我一直用心经营，外资与当地经济相辅相成，并持续在越南增加投资，业务中心均放在越南，但『513事件』却让人吓到儍眼。」
工资成本快速涨
「513事件」当天，蔡文瑞身在台湾，一直与厂房这边的员工保持联络。他形容，当日情况极度混乱，恨不得马上飞奔至现场：旗下两家厂房被人纵火至完全焚毁，办公室遭遇抢劫，自己亲弟又失踪，工厂有工人死亡，死者为来自内地的机器装配师，次日被人发现意外闷死在厂内，是除了河静省以外，唯一一个有死人记录的地方。
「我回来的时候，10几年来的投资、公司资料文件，还有自己收藏的东西，一切都化为灰烬，但同时还有一大堆东西需要处理，包括要考虑工厂要不要继续？」他承认，企业选择一个地方建设厂房需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及心血，并要在当地建立起人际脉络，不是短时间内说撤就能够撤的。
蔡文瑞本来计划今年新增产能10%，至70万台月产能，目前首要所想是恢复「513事件」前原有的产能，对于进一步增资抱谨慎态度。他感叹，「513事件」令他学会分散投资风险的道理，他目前正在寻找越南以外的其他东南亚国家的投资机会，包括同样享有出口欧盟关税优惠，但工资等成本更便宜的缅甸及孟加拉国，不排除日后把越南产能逐步转移至这些地区。
他指出，除受「513事件」影响外，越南近年工资等成本上涨快速，最低工资每年都有双位数增长，2015年料有15%增幅，预计未来几年情况将持续，「越南黄金期估计只剩下5到10年，之后将成为另一个（高经营成本的）内地」，未必具备竞争力，故应该及早做好投资其他地区的准备。
身为513受灾户代表的他呼吁，越南政府应该要有魄力提出实际补偿方案，赶快做好善后工作，落实税务减免，即使仅做出厂家损失额50%的赔偿，相信台商也愿意接受。
他表示，政府的处理手法对其国际形象也有影响，因其他即使没有在事件中受损的投资者都在观望，肯定对外商投资意欲带来影响。